【一八】千年等一回
*成精第三篇
天已经阴沉下来了,路上的行人抬头看一眼天色,脚步都变得匆匆。
张日山戳了戳爬在摇椅上的齐铁嘴,嘱道:“八爷,饭在锅里,你记得吃,我走了啊。”
齐铁嘴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谁在自己耳边叨叨叨个不停,扰了清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含糊道:“知道啦快走快走。”
张日山叹口气,知道齐铁嘴多半是一会睡过去会忘了吃饭,又看这山雨欲来的趋势,又壮着胆子去烦他,说:“您要睡也回屋去睡啊,这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齐铁嘴腾的一下坐起身,剩的一点睡意全被他吵没了,不甚乐意的说:“你烦不烦啊到底走不走了?”
张日山没办法,眼见着时间紧迫也顾不上他了,忙扣了警帽在头上出声告辞。
待张日山出了这个小院落,齐铁嘴往凉椅上一躺想要继续方才被打断的睡眠,左一翻身,由一翻身,终于皱着眉坐了起来。
全被这混小子几声嚷嚷搅的没了睡意,齐铁嘴抬头看了眼天色,手下快速的掐了几下,料得这雨不过一刻钟就要下了下来。
他在桌旁坐下,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入口有点涩,是随便买来的乡野粗茶,齐铁嘴砸吧砸吧口中的茶渣子,起身想去找两块点心来。
翻了下点心盒子,也是和茶一块买来的,突然也就没了胃口。
齐铁嘴想起来张日山走时留的话,上灶中一看,白瓷碗盛着一碗白米粥,看着就能淡出了鸟去。
自己族中这个小侄儿,从吃到他做的第一口饭就是这白粥,日复一日一如既往。
这人偏偏还没有自觉,隔月来看他这么一次就要亲自下厨,他知这八爷是从不下厨做饭的,嘴里说着每次吃外面买的不好吃,却也只会给他做白米粥。
齐铁嘴心里嫌弃,面上还要表现出长辈的样子笑呵呵的应下,想着毕竟是侄儿的一片心意。
齐铁嘴瞥了那碗粥一眼,任由它那么在灶上温着,自己近了屋取了伞出来。
虽然平日里他是能躺着就不坐着,但难得将至的大雨天气, 他也是很想出去走动走动的,顺道去城里吃汇湘楼的青团子。
雨方一滴答下来,不一会就逐渐变得细密了,擦肩的路人多是行色狼狈步履匆匆,只有齐铁嘴刻意放慢了脚步,悠闲的在大雨中晃荡。
他只觉的浑身骨头都像疏散开了一样,从头至脚的舒坦,齐铁嘴眯着眼惬意的大口嗅了下带着土腥味的水气。
他前脚刚进汇湘楼,后脚巨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杂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果真时间掐算的分毫不差。
要了糕点,斟了桂酒,捡靠窗的座坐下。
他刻着开了半扇窗,雨丝飘进来,他也不嫌,任雨点沾在衣上袂上。
因突下暴雨,店门口挤了一堆没带伞的路人,大堂中客人却不多,小二坐在高大的柜台后面撑着脑袋打瞌睡。
齐铁嘴打了个哈欠,觉得在这样凉快的天气中自己也被传染了睡意,全身慵慵懒懒的提不上劲。
除却雨声,本该是极静的,却突然一阵喧哗声传来。
几个浑身湿透身着军装的人掸着衣服上的水,拥着一个人进来。
齐铁嘴抬眼一看,乐了,好巧不巧,为首那人旁边站着的,不是张日山又是谁?
张日山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看,一惊,小声脱口而出:“八爷。”
为首那人听见他这句话,循着目光看到坐在窗边的人,愣了下,问:“副官,那人你认识?”
张副官本不欲引他们二人认识,唯恐齐铁嘴与自己口径不一致说漏了什么,这下听张启山这么问,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那是我族里的小叔,我们小辈该叫一句八爷。”
“哦?”张启山反问道,又转过身对自己的亲兵招招手说“你们先歇着吧,这雨看来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自己和张日山走上前去。
齐铁嘴忙站起身,抱拳笑说:“您就是日山的长官吧?常听他提起,不知尊姓大名?”
张启山在他对面坐下,说:“在下张启山。”
齐铁嘴一下子没憋住,“噗”的一下笑了出了,又忙掩饰性的侧过脸用袖子掩着脸装咳嗽,咳了两三声,复又转过身来说:“看来我们家日山还和长官您颇有缘分。”
张启山识趣的没有接他的话问所以然,只端起茶盏来吹茶,一边有意无意的与他搭话说:“您该是副官的长辈,看起来却不比他大多少。”
齐铁嘴撑着头看着副官笑,说:“年龄却不大多少,辈分却大的多呢,要说来,这三两岁的差距,他也得叫我一声‘叔’。”
张启山说:“我刚听副官唤您八爷?”
齐铁嘴连连拱手,说:“啥好是族中当家的里排行第八罢了。”
张启山“哦”了一声,问:“不知先生怎样的称呼?”
齐铁嘴说:“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我就是个算命的,下九流的活计,旁人多称一句‘齐八’或者‘齐铁嘴’,军爷要是不嫌弃,也就这么叫吧。”
张启山看他一副读书人羸弱的模样,加上第一眼见他出身望向窗外,眉目十足如画中仙人,以为该是温温雅雅的性格,没想到他一开口又十分跳脱,眉目灵动狡黠,比之之前猜测却更是喜欢,就又找话问。
“我却没听副官提起过,齐八爷现下就在这长沙城中住着吗?”
齐铁嘴瞪了张日山一眼,说:“怕是早忘了我了,在我面上也是三句不离长官的。”
张日山就回瞪他,却并不敢出声呛回去。
张启山将二人眼神间的针锋相对看在眼里,抬起茶盏装作喝茶,却在茶杯的掩饰下微微笑了笑。
齐铁嘴又回他:“不在城里,在城外几里处,并不太远。”
张启山听他上扬的语气就很是舒服,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张日山看了眼窗外,这好一会了,雨势一点没小。
齐铁嘴也看了眼窗外,说:“我这恰有一把伞,军爷您公务繁忙,要是著急的话就先打这把伞回去吧。”
张启山喝了口茶,说:“不忙。”
齐铁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的推脱,将伞拿了来塞在他手里,说:“我闲的很,能坐的到雨停,您就别不好意思了。”
张启山挑了挑眉接过了,说:“那就多谢齐八爷了。”
齐铁嘴笑的露出一对虎牙,说:“哪里哪里,日山这小子自小顽劣,您可得多管着些他。”
张启山说:“副官助我良多。”
然后张日山为他撑着伞,两人告过一干亲兵,先回去了。
张日山受不得齐铁嘴一副长辈似的样子,又不能当着张启山的面向他发火,憋了一肚子气嘟嘟囔囔不吐不快。
“佛爷,您别见他刚才装的人模狗样的,平时可都是我照顾他。”
张启山来了兴趣,问“哦?”
张日山说:“整天懒的没骨头似的,您见过饭都懒得吃的人吗?一间房子他从东躺倒西,他那一族都是一个模样。”
张启山问:“他那一族?”
张日山连忙缄口,心里懊恼口快说错了话,忙又说:“是‘他那一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整天傻乎乎的,也只会算几个卦?”
张启山问:“齐八爷的卦很准?”
张日山说:“算…是吧,反正别人都那么说。”
张启山说:“那改日请他来府上算一卦吧。”
张日山应了“好”,又突然想到“哎佛爷您不是从来不信这个的吗?”
齐铁嘴刚开始到张启山的大宅子,见到是新式的洋房,不同于自己规规矩矩的小院子,陈设也多是些西洋的玩意,很是好奇。
拉过张日山悄声说:“我之前睡了几百年,起来时候也不觉有怎样的大变化,现在这才几十年,怎么我都快要认不出了。”
张日山翻了个白眼,不予理睬他这种土包子样。
张启山换了他的睡袍,往沙发上一靠,招呼齐铁嘴坐下。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点心,说:“八爷请用。”
齐铁嘴双手捧了茶杯,小心的嗅了口,暗叹到底是比自己小院子的茶好了不止一点。
又捏了块青团来尝,咬了一口,惊讶的说:“汇湘楼的啊!我一向喜欢的紧,没想到佛爷也喜欢。”
张启山撑着头看着他的吃相,嘴角一丝自己也未发觉的笑意。
张启山说:“齐八爷喜欢吃什么?我下次提前备着些。”
齐铁嘴手下动作一顿,笑了笑说:“那多不好意思。”
张启山说:“无妨,张家的待客之道一向如此。”
齐铁嘴向他竖拇指,说:“佛爷您真够意思。”
怕是张家还有个花名册,将往来客人的喜好一一都列了上去。
齐铁嘴吃饱喝足,才想起来这次是来给人家办正事,于是问:“佛爷您叫我来算什么啊?”
张启山说:“算算仕途吧。”
齐铁嘴不用算也知道就凭这样的排场,张启山的官当的也是风生水起,但还是手下掐了几下,未语就先笑开了。
“佛爷您官运宏达啊。”
张启山说:“承八爷吉言。”
齐铁嘴说:“哪里哪里,佛爷三昧真火入命,寻常邪祟不敢接近,您又印堂亮堂,积得福报,一身正气,实在是我等长沙百姓之福啊。”
张启山说:“我手下刚好有个堂口,是在老街那边,齐八爷要是不嫌弃,给了你去做个算命摊吧。”
齐铁嘴连连说“不敢”。
张启山却一本正经的说与八爷有缘,真心想交这个朋友,你要是不收下,就是怪罪我了。
又说那边离这处近,你和日山叔侄之间也能多走动走动,等哪天不想做了,再囫囵扔给我就行。
齐铁嘴这才答应。
此后,齐铁嘴就从他城外的小破院子搬到了城中老街,张启山也渐渐知道他不光算命拿手,奇门遁甲方面也是好手。
于是向他坦白了自己祖上的营生,齐铁嘴便也跟着他下墓,连张启山也感叹这个第一眼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算命先生,竟然有似乎能窥破天机样的神通。
张启山近日几天不见齐铁嘴,遣副官询问个究竟。
副官装模作样得应了,来到齐铁嘴的小算命摊。
进了门,张日山看齐铁嘴又在睡觉,便使力去踢他的床头。
齐铁嘴吓了一跳,“腾”的坐起来,等回了神,指着张日山“你你你”的就想发火。
张日山忙笑,讨巧卖乖的说:“八爷,别动气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齐铁嘴一间张日山弯起眼睛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但也做不下对着那张笑脸揍的事。
于是抱着被子气呼呼的说:“什么事?”
张日山说:“您这一觉睡了多久了?我不叫您您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齐铁嘴打了个哈欠往墙上一靠,懒洋洋的说:“化形期快到了,困。”
张日山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说:“原来八爷您一年四季都是化形期。”
齐铁嘴指着他说:“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日山把他手指往回一收,还是那样笑眯眯的模样,说:“八爷您忘了?我才不是狗。”
齐铁嘴说:“反正长的差不多,狗可比你们可爱多了,最起码没满脑子阴险狡诈的念头。”
张日山说:“如此,那化形期您就自己过吧。”
齐铁嘴又瞬间换了副面孔,上去抱着张日山的手臂嚷嚷:“贤侄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没吃没喝的留在这?”
张日山打断他,说:“是一条蛇。”
齐铁嘴说:“那你也不能把我扔着啊?最起码得揣兜里随身带着吧?”
张日山无奈的揉额角,说:“八爷您也老大不小了吧?还真当自己是巴掌大的小蛇呢?”
齐铁嘴说:“可不就是巴掌大…”
张日山说:“这说来也奇怪了,您化形竟然能化成个普通人,我还当会是五短身材或者垂髫幼童呢。”
齐铁嘴一个枕头扔在了张日山脸上。
于是化形期的齐铁嘴就被张日山随身带上了。
他一天无所事事,待在张日山的口袋里见不得阳光。
睡的多了,竟然也就没有瞌睡了,百无聊赖的想要爬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张启山按着它的头把它往回塞,咬着牙暗暗出声:“八爷您老实点。”
齐铁嘴老实了,等张日山看他长久没了动静放松了警惕,把外套顺手脱下来挂在椅背上,齐铁嘴就悄悄地遛出来。
他抬眼一看,嘿,这不是佛爷家嘛。
这种在身在别人家中看见熟悉的人却不能上去打招呼唠嗑的感觉也怪憋屈的。
他怕被发现,只能贴着墙角游走,只因他现在身形太小,周围的空间就被放大,于是齐铁嘴发现,他迷路了。
他将自己小心的盘起来,只盼着张日山能早日发现自己不见了,过来寻找。
“日山啊日山,你叔可不想被打死或者做成羹汤啊。”
不知过了多久,本来无聊咬着自己尾巴玩的齐铁嘴突然凛了神色,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军靴踏在地上沉稳而有节奏,齐铁嘴吐了吐信子,说:“日山,是你吗日山?”
脚步越来越近,却没有回答,齐铁嘴只能扬高了声音又喊张日山的名字。
等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房间的灯“啪”的一下打开了。
他像被定在原地,一寸寸的扭过头去,看到一张结满了冰碴子的脸。
是张启山。
一人一蛇对视两秒,张启山准备抽刀的手却突然移开了,他向前走一步,齐铁嘴不敢动,走两步,齐铁嘴不敢动。
张启山却突然抽出了短刀,用刀柄将齐铁嘴挑了起来。
齐铁嘴在空中来来回回的荡,头昏眼花,只想求着佛爷放他在平地上。
但是他只能吐着信子,有气无力的“嘶嘶嘶。”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扔进了空着的深鱼缸中,一块大部头的书封住了鱼缸的口。
齐铁嘴委屈的将自己盘成一盘。
张启山看着赤色的小蛇蔫吧吧的缩在缸底,伸手弹了下鱼缸。
齐铁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只觉前路渺茫,没有心情理他。
齐铁嘴再见张日山是在第二天,他知道张日山一定一进门就看到了他,任他怎样的喊,张日山偏偏做出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一五一十的向长官汇报工作。
末了,才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说:“佛爷哪里寻了条这样朱砂色的小蛇啊?”
张启山睁着眼说瞎话,说:“家里仆人后院捉到的,我看这蛇颜色很是好看,就顺手扔那了。”
张日山说:“佛爷…这不妥吧?颜色鲜亮的蛇有剧毒,您小心它不当心钻出来咬着您。”
齐铁嘴以头抢缸,说:“张日山你说的什么屁话,快把我讨了来啊。”
张启山意味深长的说:“那副官是不认识这条蛇了?”
副官说:“不…不认识。”
张启山说:“如此,那先扔这里吧,你有事便先去忙。”
张日山得令告退,临走以眼神告诉齐铁嘴“八爷先委屈您了得了机会再接您出来。”
张启山失笑,用小刀挖了苹果肉,从缸口的缝隙中丢了进去。
齐铁嘴觉得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一吃痛张嘴,不大不小的一块苹果肉刚好滑进了嘴里。
齐铁嘴嚼了嚼,想“嗯,洛川苹果,甜。”
又突然回神过来,吐着信子说:“佛爷你干嘛啊真当养宠物呐?”
“啪”,又一块苹果肉砸到了它的头。
齐铁嘴最近急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化形期快过去了,而张日山竟然还没有向佛爷讨自己的意思!
想到张大佛爷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要是看到一条蛇在他眼中活生生变成了人,还不立马抽出抢来把自己这个牛鬼蛇神给弊了。
他趁着张启山出去,用头一下下的顶鱼缸上压着的书,却如同蜉蝣撼树一般不能使之动分毫。
就在此时,齐铁嘴听到有慌乱的脚步声靠近,他贴着玻璃缸一看,不是张日山那小子又是谁。
“你可终于想到你叔了。”齐铁嘴叹了口气。
张日山压低了声音说:“要是被佛爷知道我偷偷进来他的房间偷你,还不知道该怎样教训我呢。”
他把书移开,把手伸进鱼缸去提溜齐铁嘴上来。
齐铁嘴从善如流的往他手臂上一缠,张日山正准备揣兜里,就听齐铁嘴嚷嚷着。
“慢慢慢,日山啊,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张日山的危机感才刚起来,齐铁嘴就“彭”的一声变回了人性,坐在柔软的地摊上直揉脑袋。
张日山急了,说:“你要不变晚不变,现在变回去!我怎么带你出去啊!”
齐铁嘴说:“别急,好说,你从正门出去,我从窗户翻出去。”
张日山说:“这是二楼,你当心摔断了腿!”
齐铁嘴横了眉,说:“那你说怎么办?我刚变回来可没有术法再变回去了!”
张日山说:“好好好,那你当心,我去拖着点佛爷,后院的路你也熟悉。”
齐铁嘴撩起长衫下摆,艰难的怕到窗台了,眼镜往兜里一揣,只觉入目绿莹莹的一片,心里就暗自祈祷着底下的草圃能厚实点。
然后一闭眼,烈士断腕一般的往下一跳。
张启山觉得有什么东西坠了下来,本能的往后一避,伴随着重物落地的,是“哎呦”的吃痛声。
“老…老八?”
齐铁嘴听到熟悉的声音如同被定住,远处张日山才匆匆敢来,喊着“佛爷您等…”
齐铁嘴不敢抬头看张启山的表情,就觉得什么力道拉着自己的胳膊扶他站了起来。
张日山在后面焦急的想如何解释,支支吾吾的说:“佛爷…八…八爷来找您,我让他去您卧室等着了,正…正要给您通报呢。”
张启山看这人站都站不直的样子,一阵心疼,说:“走大门就好了翻什么窗子。”
又回身唤副官去拿跌打玩来,自己搀着他往回走。
齐铁嘴吃痛的一咧嘴,说:“不碍事,没扭到筋骨,一会就好了。”
他现在窘迫的只想赶紧回自己的小堂口躲起来。
张启山叹口气,说:“我整日好吃好喝的喂着你,你要走也不给我打声招呼。”
齐铁嘴的脑袋立马当机,反问了句:“什么?”
张启山不明所以的扭过头看他,说:“就是…副官不是狐狸吗,你是不是那条蛇?”
然后拿了药疾奔回来的张日山险些面朝地摔了下去。
齐铁嘴火不打一出来,使力将手臂抽了出来,说:“好哇你,知道是我还把我放到鱼缸里,你不知道我在里面有多难受!”
张启山眼神就开始左右飘,说:“是嘛。”
齐铁嘴一拱手,说:“张大佛爷,再见了您呐。”
然后扭头一瘸一拐的径自走了。
张日山心虚的揉揉鼻子,却不敢上去触他的火头。
张日山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长官和小叔吵架了,我到底该帮谁啊?
齐铁嘴是真生了气,副官去请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张启山悻悻的说:“还挺有脾气的。”
张日山说:“到底是您不对在先。”
张启山说:“我以为你们知道…我知道啊。”
张日山眨眨眼说:“佛爷您又是怎么知道他是…”
张启山说:“上会你出去当差,我让别人去请,回来报说城外五里处哪有什么人家。我也是去过的,当下亲自就跑了一趟。”
张日山起了一身冷汗。
张启山说:“远看丛深草茂,及近却于浓雾中突显了人家,你说怪不怪。”
张日山说:“我不是有意瞒您的。”
张启山摆摆手,说:“可以理解,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劝得他回来?”
张日山说:“八爷向来记仇,但对您却是没什么脾气的。”
张启山起身披了大衣,说“备车。”
算命的小堂口锁了大门,他们就直接驱车往城外去了。
雨水充沛的季节,才出了城就噼里啪啦的下起了大雨,半点征兆也没有。
搞得视线中烟雨蒙蒙的,看不大清晰。
齐铁嘴回屋泡了茶,又出来倚在门上,边悠哉悠哉吹着茶,边去看檐上滴落一串串的水珠。
这是很令他心悦的天气,他也很想去亲近一下触及冰凉的水气,只是现在化了人型,不同于往昔,淋了雨甚至会生病的。
加上衣服湿透贴在身上,也着实难受的紧。
一打眼,见大雨中两个浑身湿透的狼狈人影正在往这里走。
张日山人未到语先至,喊:“小叔,我和佛爷来找你啦。”
齐铁嘴雾蒙蒙镜片后的眼睛冷冷的斜他,又叹了口气,将二人引进屋。
一人小口的喝完一杯顶烫的茶,身子才渐渐暖和了。
齐铁嘴说:“这么大的雨,来我这里干嘛?”
张日山弯着眼睛笑,说:“贪您这里一口茶水呢,可比张府的好了不少,佛爷您说是吧?”
张启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是啊。”
齐铁嘴嘟囔了一句:“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的茶能和佛爷的茶比?”
张日山说:“既然茶也比不得,房子也比不得,那您回来干嘛?多大的人了还闹离家出走呢?”
齐铁嘴说:“我这是回家,哪里是离家?”
张日山说:“您几日不开算命摊,铺子前可是排起了长龙,再过几日,传的长沙神算齐铁嘴突然失踪,可就是一宗大新闻了。”
齐铁嘴不说话,张日山又劝他:“张大佛爷身边,何曾能没了齐八爷?”
齐铁嘴叹口气说:“罢了罢了,你就会拿这些家国大义来压我。”
张日山心想,还有儿女情长呢。
张日山功成身退,该是张启山愁的了。
人是劝了回来,却还是爱理不理的,平时追着要给自己卜卦,现在自己每天贴着去寻他,人家也拒绝说不算。
平日里讨巧卖乖,生了气就明晃晃的撂他的獠牙给你看,张启山心想,养蛇真不容易,再怎么也是个食肉动物啊。
张启山心里想着,却说出了口:“不如兔子之类乖顺好养。”
齐铁嘴“腾”的坐起来一把将张启山推倒在沙发上,低下头用虎牙磨他的脖子,说:“那你去找兔子吧。”
张启山伸手摩挲他的后颈,失笑道:“吃味了?”
齐铁嘴说:“我这么用力一口下去,您可就一命归西了。”
张启山笑容加大了些,说:“那你咬吧。”
齐铁嘴悻悻的起身坐直,“喀”的一下咬了一口苹果。
张启山也坐起来,说:“铁口断阴阳的齐八爷,给我算一卦姻缘呗。”
齐铁嘴塞了一口的苹果,顺口说:“断子绝孙。”
张启山想了想,笑了下,说:“嗯,挺好的。”
后来齐铁嘴问,佛爷您不是不信命吗?现在在墓中却很是相信我勘出来的这些东西。
张启山说:“我信你。”
从第一眼就相信了,话本中的前生缘续,不正是起源于借伞情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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